Loading

一邊嚷嚷抱怨著這個冬天怎麼都不冷、不冷;其實,風一天天的緊冽了,脖子前的拉鍊一天比一天拉得更高了。早上起床不穿拖鞋腳就會冰吱吱的日子,終於來到了。

那麼,來起個炭、泡個茶吧。
講到燒炭,身邊的朋友就會大驚,或是覺得好像多難。咦?不是啊,就跟你中秋節時起火烤肉一樣簡單隨興啊。會想要起炭泡茶,原因好像非常單純,就是貪杯,貪圖那一杯美味。

對,在炭爐旁氤氳著熱氣、動作緩慢地沏一壺茶,是感覺很浪漫、很詩意,很閒雲野鶴、很禪意沒錯。但這並不是吸引我的原因。最具魅力的,還是去年某一回,愛茶的朋友推薦我去一位老前輩家喝茶,喝到以炭爐燒水泡的茶,柔順而回甘不絕的美味,太驚喜了。想燒炭,說穿了,不是禪意,是基於饞意。

說來好笑,平時去前輩家喝茶,誰不是爭著帶上好的茶,獲獎的啦、奇巧的啦,如何如何難取得的茶。怎麼同行的朋友一落座,一包一包從袋子裡拿出來排上主人茶桌的,盡是些「問題茶」。

「嗯,我覺得這包茶好像焙過頭了,無論開了放多久喝起來都還是好燥喔。」
「嗯,我覺得這包茶有種怪味。」「這樣你也拿來!」
「嗯,我覺得這個茶好難泡,總帶著一種酸味,一點都不甘甜……。」
我超級傻眼。

前輩幽默風趣,一點也不在意。談茶的時間不多,一邊把(有問題的)茶置於小壺,一邊把壺貼在冒著熱氣的炭爐水壺上,一邊大聊年輕時奇妙的經歷。說也奇怪,每回被來客指證歷歷的壞茶,水沖下去一泡開就婉轉了、鮮亮了、柔軟了。說什麼不香的都香了,說什麼不甜的都甜了。
我說這太神奇了吧,到底施了什麼魔法?老前輩說,小姑娘試試看要不要?用風爐起炭燒水。

我心想,起炭哪有這麼容易,說起就起。我好多朋友,哪一個不是費盡心力從日本買回一堆道具,備齊了才動手起炭,免得把家裡薰了還是燒了。想到那些道具,就覺得頭暈,好像挺麻煩的。



朋友研究了一下,說要做一只風爐來。不見得要像日式茶道那樣,有標準的風爐規格。沒想到才幾個禮拜,他抱著砂鍋一樣的簡約黑色炭爐來,比起日式風爐,很輕巧、很俐落。

我立刻在家生起火來。

最基本用烤肉的簡易炭,也就可以了,在瓦斯爐上燒個十分鐘,放四塊入爐。常見的五行陶壺裝水,可以先在瓦斯爐上燒滾,也可以用炭直火燒滾,不一會兒,壺嘴就冒起白煙裊裊。



舉壺沖茶。哇,個性剛烈的茶款,都變得不那麼苦澀與猛烈了。喝起來個性仍然耿直有線條,但邊邊角角被修掉了,圓潤許多,回甘就相當明顯。我不太相信炭有此神力,於是試了再三,越試越上癮。早上醒來不小心養成有看窗外雲況立刻思量要不要起炭的新習慣。越試越上手。備炭、燒水、沖茶,越來越輕鬆如意,動作越來越快。

我仍然喜歡學了多年,斟酌調校之後用酒精爐顧好水溫再泡的工夫泡法。玩溫度、玩火侯、玩手勁,太有樂趣了,鑽研樂此不疲。然而,起炭喝茶很放鬆,覺得隨時可以來幾杯,隨時可以很愜意。竟和我原先想像麻煩的大陣仗,是完全不同的感覺。

這是另一種冬天的樂趣。